2016年07月27日15:53 來源:《新民晚報》 作者:楊斌華 點擊: 次
《華亭詩選》(徐俊國主編,沈陽出版社2015年7月)甫一問世,即引起詩歌圈的矚目。它表征著上海詩壇主要是70年代以后出生的一茬年輕詩人的寫作路徑與水準。放眼遠眺,有這樣一些正處創作盛年的詩人的名字正不斷閃耀在詩界的星空,譬如陳倉、徐俊國、古銅、張萌、漫塵、語傘、南魯等等,他們的作品匯聚成一束游蕩棲居于城市文明,深懷虔敬與渴求,不懈地緬想與冥思的精神之光。
我以為,詩群聚合是氤氳和提振詩歌生態的頗佳方式,古往今來概莫如此,即使在松江悠久的文化歷史上,任何詩體詞派意圖鶴立文壇,引領風尚,自成一格,在很大程度上也需要依憑文人意氣、思想話語的相互激蕩,讓詩意時光綿久不息地堆積成塔。也許正是因為詩人“一邊浪跡天涯,一邊堅守對白云的信仰”,他們的獨酌與群飲、自白與冥想寫就的都是一份“孤獨之書”,而“每一個文字的凸顯,都將被曙光填滿”。
子薇的詩作善于從尋常事物的實體或生活實境中取材,感受纖敏冼練,語象錯落有致。曾經有同好認為,“她的語言或傾瀉而下,或汩汩涌出,隨手便是盎然的詩意,又融合著哲思的語言世界,給人以強烈的在場感和幽妙的形而上意味。”即便不從女性視角和語調來加以評析,我同樣以為她的詩不經意間喻示著城市文明群落中人的一種精神的尋找,一種悲憫的情懷,一種渴望心靈皈依的祈盼。
在既往對于復雜斑斕的當代詩群的診問中,我曾經一直試圖尋找某種相對于現代個性的頑強表現而言的特異的存在。我覺得,它既應該體現在詩歌形式感的變化上,顯現出一種迥異于他人的獨有的情緒特質和象征語義,又源自寫作者內心經驗及其價值觀的深度蘊積。近年來詩壇的文化傳達,表征著一種看似不無矛盾的悖論的現實:詩人的身體樂意寄居、游蕩于傳統日漸崩解、生命承受重負的喧囂城市,心靈卻時時依戀著難以返回的故鄉,并以一種文化優渥者的姿態用文字記錄并袒露不可復制的個人經驗,似乎在為日益敗落的家鄉田園、故土命運振衰去蔽,用語的低調素樸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泄露出某種文化話語權力擁有者及敘述者的高蹈翩躚。這或許才是值得警惕和反思的現象。
在如此情境下,我們來閱讀華亭詩群中張萌的作品,反而使人感受到一個精神找尋者的激越而清晰的內心躍動。張萌的詩行間仿佛布滿著時光的碎片和生活的屐痕,他試圖從自己由鄉村至城市的記憶與現實的經驗出發,“用歌聲點燃生命/用歌聲等待生命中最隆重的燃燒。燃燒—— /陽光下,你是一盞黑色的油燈/歌聲里擠出火焰的灰燼 ” (《蟬聲》),使簡約而豐饒的詩意語象成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的一種暗喻。在他內心深處,似乎存在著一種不斷漂泊找尋的渴望。張萌的許多詩作充滿著自然與生活的鮮活氣息,仔細閱讀,你更會捕捉與領悟到,對作為這個世界“盲孩子”的他而言,燃燒與光亮似乎始終是其情致表達中最強烈而明晰的顫音與符碼。這無疑是他獨具的,并在無意中形成的一種詩學層面的認識圖式。張萌詩的景象及語態平和靜好,又不乏一種內心的盎然和情志的飛揚,努力從個人的視角來凝神關注世界與整體的生存贖救之道。這應該是他的作品在華亭詩群中的意義與價值所在。
與之相仿,漫塵的詩一如他的名字,也許同樣可以說是一種歸于塵俗的寫作,散發著濃郁的民間生存的痕跡與氣息,以及生命自然交織互動的融洽與生動。漫塵樂于表達一種正向的積極的對人生的思索感悟,其作品無不顯示出一種近乎自語的探求與皈依的渴望。對一個試圖獨標一格的詩人來說,在語言功底苦心鑿造的背面,真正可能使之厚積薄發、成就佳構杰作的,是如何沖決精神與藝術視域的自我限囿,如何具備敏銳的生活洞察力和蹈厲飛翔的思想人格。而這對華亭詩群的年輕詩人而言,目前著實面臨一種難以逾越的精神迷津和情感沼澤。